彭建國

城里人把吃早點叫“過早”。
張某一年四季在外頭過早。莫看他工資低，手頭緊，卻死要面子，最講禮義，寧愿憋死都不借錢賒賬欠人情，每回碰到熟人一塊過早，不管人家先來后到，總是搶先買單，還生怕人家下次回請。
一天，張某剛跨進小吃店，就被先到一步的李某一把逮住。老伙計，吃點么子？李某身子一歪，從屁股后頭摸出五塊，朝桌上一拍，老板莫補了，兩人的。張某沒算到李某手腳更快，只后悔自己反應遲鈍，讓人家占了主動，心里怪不自在。
一晃到了月底，張某早晨上班，順路拐進一家女老板開的店。吃著吃著，突然發現李某迎面走來，一時傻了眼——自己身上只剩兩塊五角錢，只夠一個人過早。
張某強打精神，嘴上熱情招呼李某挨著坐下，大聲喊叫女老板再來一份，心里飛快地盤算著如何應變，最后決定采取緩兵之計，過罷早先將李某支走再作打算。可是張某急個死，李某死不急，一小口一小口地細嚼慢咽，好久才丟下碗筷，卻坐著不動。
你上班遠些，先走，我吃根煙再走。張某再也憋不住了。
慌么事喲，早點晚點無所謂，我等你一路。李某說話慢吞吞的，張某情急之中，一口接一口地抽煙，一根煙三下五去二就燒著了過濾嘴。這時李某雙手往張某背上一搭，走，邊走邊拍。
張某茫然地被李某推著走，壯起膽子跟女老板擦身而過。
莫忙走喔。兩人剛出店門，女老板就喊叫起來，張某整個人“焊”在了原地。他恍恍惚惚看見女老板攔住去路，兩人五塊，補你五塊。
女老板是沖李某來的，他進店時就順手甩給女老板一張十塊的，當時張某因囊中羞澀急昏了頭，哪里顧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