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至，在竹溪縣縣河鎮安家溝村馬鹿山已有幾輛汽車在排隊了。從外地趕來的游客拿出相機三腳架在石階上磕出清脆的聲響，他們穿過安家溝村的薄霧向山頂跋涉只為見證鄂西北最變幻莫測的云海奇觀在此蘇醒——安家溝村馬鹿山的晨霧開始了它一天的演出。

東方云層忽裂開一道縫隙，漏出靛青天光，沉睡的云海驟然活了。幾縷薄霧如試探的觸手游過山脊，頃刻間化作整片云浪自谷底翻涌而上，瞬息吞噬半座山峰。云霧毫無顧忌地在這片山巒上揮毫潑墨：忽似奔跑的駿馬踏過林梢，轉瞬變作溫順羊群匍匐谷底；才見奔騰洪流席卷山野，又幻作仙女紗裙輕籠村莊。這霧仿佛擁有神性，以千形萬象將安家溝村馬鹿山繪成碩大的寫意畫卷，令所有鏡頭在此為之神魂顛倒。

真正的神跡在日出時分降臨。當第一縷金芒刺破蒼穹，翻騰的云海忽而凝固，化作千萬匹素緞，一層層疊鋪展至天際。遠山如墨在云浪間浮沉，宛如未干的水墨長卷，鋪撒在遠方的山嵐。

安家溝村馬鹿山的霧，一年四季，四季皆美。筆者曾很多次寫過安家溝村馬鹿山的霧，每次都意猶未盡，總覺寫不完、看不夠，一次次的不遠千里，為之奔赴。

晨曦，村莊在霧中若隱若現。黛瓦白墻的民居被絲滑霧靄纏繞，似濾過般清新。林木渲染出梵高油畫的濃烈色彩，在縹緲霧氣中交融暈染。偶爾傳來幾聲犬吠，房屋輪廓若隱若現，村舍炊煙從云深處裊裊升起，與晨霧共舞。行走其間，石階縫里滲出的濕氣比人更清醒，木牌上的字跡默默訴說這方天地的故事。

霧的韻律隨季節流轉。初夏它攜彩蝶搖曳，晨霧被染成金紅帷幕；入冬則化身飄飛紗巾，自樹梢滑落山澗。筆者認為，初冬的安家溝村馬鹿山尤其幻美——晨光穿透薄霧，金葉如澄澈綢緞鋪展，整座村莊像被裝進水晶球。而無論何時，只要立于山巔，便能見云霧排山倒海般奔涌，將塵世喧囂隔絕于云浪之外，唯余自己如立天宮瑤池。

待到日上三竿，云緞悄然消散。霧氣退潮般隱入山谷，顯露出安家溝村馬鹿山的本來面貌：石階蜿蜒串起新舊農舍，玉米穗在屋檐下閃著金光，村民在菜畦間俯身勞作。石階旁濕潤的苔蘚仍記錄著清晨的奇跡。安家溝村馬鹿山的霧是永不停歇的舞者，在晝夜交替的縫隙里舒展廣袖；清晨它以云浪為群山加冕，正午又化作炊煙融入凡塵。這鄂西北的云霧仙境，終究在村民荷鋤而歸的腳印里顯露出最動人的真相——天上瑤池終是幻，人間煙火霧中藏。

霧，是安家溝村馬鹿山的底色和靈魂，這仙境永不落幕——它以一年近三百日的云海頻率，在晝夜交替中循環著消散與重生。（清哲木）